画室里很温暖,七八个大三的学生正在做画前准备工作。白雪细声细气地和几个熟悉的男性打着招呼,径直走到屋子中间,站在早已铺好的一块棉垫子上开始脱衣服。做了近一年的人体模特,白雪已经很从容地面对现实面对自己,她镇静地脱下衣服放在一旁。周围的学生仍在忙着手头的事,没有人特别在意她,一个男生走过去扣上画室的门,上课正式开始。
尽管同为女性,可当我真正面对白雪的裸体,看见她纤细的四肢、丰满的胸脯时,说实话我竟感到了一丝不安和尴尬。白雪在我们的注视中大方地坐下来,摆好姿势,略微卷曲的长发散在肩头,长睫毛静静地遮住了她黑亮的大眼睛,这是一个在画上经常见到的姿态,而此时我看到的却是天然的人体。棉垫子旁的电暖气温暖的光芒弥漫在白雪的身上,她十几分钟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相同的动作,浑身上下透出来自尘世生活的底色,有一种圣洁的雕塑感。
几名学生告诉我们,西安美院共有20几名人体模特,年龄从20岁到60多岁都有,男女比例约为4比1。白雪是学校最年轻的人体模特,也是比较优秀的模特之一。我问他们面对赤身裸体的模特有没有异样的感觉,这些同学很坦然地讲:没有。“刚开始上人体课时也有点害臊。可一投入进去,沉到创作里就没了那种感觉,模特在我眼里就成了一个审美对象。好模特不仅对你的意图心领神会,还能带给人创作灵感,白雪就算个挺好的模特,我们挺愿意画她的。”
白雪的房里挂了一幅自己的人体画,她的朋友们看见了显得大惊小怪,有人还很愤然地指责她:“这是什么呀?太难看了,快撕了吧,你都不怕影响形象。”白雪固执地把画依然挂在床头,为此她和一些朋友断了来往。白雪说她现在朋友很少,倒是和美院的一些学生更合得来。其实这是个普遍现象,在艺术院校内,人们对模特比较友好,大家觉得人体模特很平常,没有人议论她们,甚至对她们还有些敬意。
白雪告诉我们,她认为人体模特吃的是青春饭,等她老了,不美了,就不愿再展示自己了。也许再过几年她会去学计算机,掌握一门专业技能,在合适的时候转行。
这几年在我国南方,人体模特的生存状况已有很大改变,他们中不少人并非出于对生活无奈的选择,而是愿意从事这一行,且乐在其中,非常专业。而在国外,画家参展时都要带上自己的模特一同出席,这时的模特是最荣耀的人。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已能用艺术的学术的眼光去看待人体模特,这无疑是社会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