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玉在2008年遭遇空前变局

2008年，和田玉的市场价格涨幅与上涨速度明显低于前两年。尽管在拍卖场上出现了一些较高的成交价，但正如中国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玉石分会秘书长奥岩所指出的，对于玉器市场的判断不能因为某几件作品交易出现高价而把这样的高价作为市场坐标。目前，整个玉器市场已经逐渐表现出了史上从未有过的深刻调整。

藏和田玉，气候变了吗

早在年初预言今年玉器市场走势的的时候，奥岩面对本刊记者采访就提出了疑问：“和田玉价格每年翻一番，怎么想象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言犹在耳，2008年的和田玉上涨势头就已经明显减弱。
应该说，2008年注定会对和玉器收藏市场产生非同一般的影响，经济大气候已今非昔比。首先是美国次级债风波骤起，由此引发美国经济学家对国家经济陷入衰退的判断，随后中国内地股市大幅下挫，同时CPI居高不下，政府为调控房价，为2008年制定了货币政策从紧等政策……在一系列经济动作与经济变化面前，对经济走向做断言是困难的，但是，心存谨慎，握紧手中的资金则要简单与现实得多，这种影响也会体现到资金投向收藏市场的态度上。但更为重要的是，国内玉器市场的发展也恰好进入到了微妙的阶段。
奥岩去年曾将如今玉器市场形态概括为中间“鼓肚儿”的结构，即上游的原料迅速大量地进入流通环节，而下游的消费者成长速度远远跟不上货品的供应，玉器被囤积在了中间商家流通环节。今年年初看，上游的原料仍然保持了较高的涨幅，但是作为成品，和田玉销售价格的上涨幅度显然跟不上原料的涨幅，“鼓肚儿”结构开始发挥作用，和田玉放慢了上涨的脚步。
当然，对于年初这种滞涨，业内另外一种看法，那就是在2007年9月，全国各地和田玉玉价突然大幅上涨，和田玉供应紧张，而这次上涨被怀疑为人为囤积炒作。这种2007年有人为之嫌的大幅拉高可能是2008年年初和田玉出现滞涨的直接原因。

表面看，和田玉在经过连续的快速翻番进入了一个需要整理的时期，这于情于理都说得通，但实际上，玉器市场所正在发生的史上空前的一次结构调整。青海玉与俄罗斯玉经过多年的积累，已经由量变到质变，改变了玉器市场的格局。
而随着新的市场格局调整，各种说法也随之出现，其中和田玉崩溃论声音再起便是其中一种。曾强烈抨击“官窑泡沫”的玉器专家李彦君这一次就将矛头指向了和田玉市场。在抨击“官窑泡沫”时，李彦君曾经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数字，那就是每年拍卖市场拍出1万件官窑，就凭这1万件不用想就知道是不是泡沫。
而对于和田玉市场，李彦君则认为，和田玉市场的下跌至少在北京市场已经出现，一些以前拍卖可达到200到300万元价位的大型瓶素，现在行内成交也就20到30万元，而一块和田玉的牌子在收藏市场里五六百块钱就能买一块，非常廉价。你可以较真，说那只不过是青海玉，不能代表什么，但是，在国标里，青海玉的正式称谓就是和田玉，科技做鉴定也会出和田玉证明，凭肉眼也很难区分出来，普通收藏者怎么分得出来？还有人用历史上和田玉的珍稀、高贵来回避现实，但是，历史上的和田玉珍贵不止建立在材质品质的基础上，更建立在稀有的基础上，说白了就是物以稀为贵，在现代的开采条件下，国内的和田玉大量出产，国外的和田玉发现以及不断进入都在动摇这种珍稀性。与和田玉比较类似的就是玛瑙，玛瑙曾经也是高贵的，但是，当矿产的大量发现与采掘之后，玛瑙变成了一种极其廉价的材质，手链也就5块钱1串，全国民众每人一串都够分的，价值从何谈起？水晶的情况也很类似。步水晶玛瑙后尘的，可能就是和田玉。随着大量青海玉、俄罗斯玉以及国外等和田玉的进入市场，和田玉将可能随时崩盘，玉石产业发展得越快，人们的热情越高涨，这种崩盘来得越快，最终和田玉变成和大理石一个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李彦君在极力强调和田玉收藏的风险，实际上这种担忧的依据是摆在桌面上的，每个人都可以做个分析。比如说，目前青海玉的每年产量在1000吨到2000吨左右，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换算，1000吨等于100万公斤，等于10亿克，如果不计品质、颜色，全部制作为50克的玉牌，那将是2000万块玉牌，只需五年时间就可制作1亿块玉牌，这些玉牌最终会进入市场，提供给全国的收藏消费市场。如果全国有1亿玉器爱好者，那么平均每人手上1块玉牌……这就是青海玉带给市场的冲击。
此外，每年俄罗斯玉有几百吨的供应量，国外美国、加拿大等地也有类似玉矿有待开发，和田玉市场的潜在风险已经显现了出来。更有专家测算指出，和田玉在雪线之上的原生矿储量可以达到300万吨，这是一个和辽宁岫岩玉总储量相当的一个数字。这些“利空”因素在市场变化时越发显得刺目。

滞涨的背后是洗牌

业内还进一步指出，和田玉并非一种快速消费品，不是使用过了就会消失，而是始终存在于市场之中。因此，和田玉市场的饱和是一个迟早的问题。这种情况是以往任何历史时期所无法参照的。
对于2008年，玉器收藏界是怀有强烈希望的。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随着奥运会使用和田玉徽宝以及奥运奖牌的金镶玉设计，和田玉以及玉文化将得到全球推广的宝贵机会。中国玉器将迎来一次新的跨越，但是，实际情况与人们的期盼并不完全相同。
2008年1月2日，青海玉被正式确定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奖牌用玉。这本身应该是在业界的意料之中，不会有人为此感到奇怪。然而，青海玉在捐赠仪式上高调使用了一个叫做“青海昆仑玉”称谓，这在业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也激起了行内人士的质疑。
客观而言，青海玉长期躲在新疆和田玉的影子里，影响了人们对于青海玉的正确认识和品质评价，一些优质的青海玉资源被低估，不少以优质青海玉制作的玉雕作品也隐姓埋名。而与此同时，作为新疆和田玉的“替身”，青海玉大量出现在市场上，成为和田玉市场的最大宗。作为目前最大玉器市场原料供应者，隐姓埋名的状况显然是不正常的，也不会维持太久。随着青海玉被选为奥运奖牌用玉，青海玉迎来了一次宝贵的翻身机会。而青海省政府也将“昆仑玉”作为一个品牌来打造，从而振兴地方经济。
为了进一步将这一“品牌”做实，“昆仑玉”的地方标准随即出台，“昆仑玉”的叫法越来越有“名正言顺”的味道。在市场上，青海玉的价格也在小幅上涨，而且可以预见，随着奥运会的推动力与青海方面的市场运作，青海玉掀起一波市场消费热潮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问题在于，这不仅仅是“昆仑玉”提法是否准确的问题，而是像面对奥运会这样世界性文化交流机会，用一个存在争议的命名是否合适，是否有利于中国玉文化的传播推广。在此之前，和田玉市场的问题就在于名称混乱，标准缺失，真伪难辨。在面临全球文化交流时刻，中国玉文化有着通过统一的标准走向全球珠宝市场的美好愿望，但是“昆仑玉”的提法进一步让和田玉的命名问题复杂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3月25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质量技术监督局向社会各界公布了《和田玉文字标准（草案）》和《和田玉实物标准（草案）》。尽管只是讨论意见稿，但据介绍，由于业内支持的呼声很高，两标准将有望在年内作为强制性标准实施，并随即申报国家标准。作为和田玉传统产地的新疆，新疆出台的新标准自然引人注目，而新疆的新标准也确实有值得注目之处。

在命名上，标准放弃了软玉的概念，和田玉成为所有透闪石类玉的正式命名。这同时意味着，是作为新疆当地的标准，已经丢掉了产地保护的传统思维，通过淡化产地，以矿物成分作为依据，将检测问题最大限度地简化。无论是俄罗斯玉、青海玉还是岫岩老玉，都会被毫无争议地统一命名为和田玉。
在分类上，和田玉被分为羊脂白玉、白玉、青白玉、青玉、黄玉、糖玉、碧玉、墨玉8个品种，并有对应的实物标本作参照。
标准删繁就简，所解决是“是不是和田玉”的问题，与“属于哪一类和田玉”的问题。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新疆宝玉石协会副会长马进贵指出，标准所针对的层面是检测层面，对于什么是和田玉，应该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标准的实施对于处理一些纠纷、官司等等，具有实质性意义。新疆岩矿宝玉石产品质检站常务副站长岳蕴辉则表示，新标准的实施有利于和田玉在商业贸易上成为中国甚至世界公认的著名玉石品种。而耐人寻味的是，这位新标准的主要制定者之一同时也表示，和田玉市场的主导已经不握在新疆和田玉手中。
存在即合理，新疆地方标准等于认可了俄罗斯玉与青海玉市场大量占有市场的的实际构成。简单化，淡化产地，使得所有玉种站在了同一层面上，这样的标准短期对青海玉的推广也是有利的。
基于检测对于宝玉石的重要性，可以推知，新标准一旦推广，其对于规范和田玉市场将产生重大作用，同时将有力引导消费，尤其是大众和田玉消费。中央美院教授赵力先生认为，中国艺术品将进入艺术品消费时代，这一观点恰恰适用于和田玉市场。标准所激发的实质上是更广泛的大众艺术品消费行为，和田玉市场将由此进入小众范围的和田玉收藏与更大规模的大众艺术品消费同时并存的和田玉收藏格局。换言之，和田玉市场这副牌至少在消费领域已经重新洗开。

冰火两重天

然而，消费市场与收藏市场尽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主流价值一致，也彼此影响，但毕竟是两个层面的东西。正如马进贵所指出的，在很多外行人看起来，和田玉市场很乱，但在内行人看来，和田玉的秩序一点都不乱。它在按照它的规律，行业标准与艺术标准进行。
业内对和田玉市场有一个形象的说法，那就是它实际上是一个金字塔结构，最下层的宽大基底是青海玉，中层收窄是俄罗斯玉，顶尖部分则是新疆和田玉。一些传统的玉雕加工地区在观念中基本没有把俄罗斯玉与青海玉归入和田玉的范围。在他们看来，在消费市场中，青海玉的话语权越来越强，而在收藏领域，真正的主导权一直握在新疆和田玉手中，尽管俄罗斯玉与青海玉的大量供应对于新疆和田玉上涨确实产生了抑制作用，但是新疆和田玉的市场表现有着自己的规律。这个塔尖上发生的行情走势，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由于可用于玉雕的一些上好玉料越来越少见，这些玉料的价格上涨维持了很强的走势。
扬州玉雕业内人士闫鹏介绍说：“青海玉的价格变化无法体现整体玉料的价格走势，因为玉器收藏的主流玉料始终以和田玉为主导。目前，最普通的和田籽料市场均价约为30万元/千克左右(合300元/克左右)，顶级的料每克可达千元甚至万元。像刘月朗先生有一块100多克的极品和田羊脂白玉，前年就有人出价100多万元购买了，现在估计没有180万元是绝对不会拿走的，当然，这是在出售的前提下，实际上，这样顶级的东西已经是非卖品，出180万元也拿不下来。目前，黄金现货的价格也仅230元/克左右，而和田玉最高的价格比黄金价格的43倍还多。2002年，和田白玉籽料价格还在每千克3万余元徘徊，到了2008年普通籽料每千克差不多已高达30万元左右，6年之内飙升近10倍。国内拍卖市场也屡爆和田玉天价。记得是在去年，浙江皓翰国际拍卖公司的秋季艺术品拍卖会上，有一块78公斤的和田玉籽料原石拍到了5300万元。这个价格几乎合计6.8万元1克了。现在上乘和田籽料的产品价格实际还是有不小的增长的，只是以青海料和俄料的产品数量大增，使市场受到一些干扰和冲击，增长的幅度不如前两年那么大了。”
一方面是顶级玉料炙手可热，几千万元一件的东西在拍场成交，另一方面是几百块钱的玉器也在大量出售，和田玉市场表现可谓冰火两重天。随着市场的发展，进一步的分化的趋势将会更加明显。从门类中所有品种的普涨到只有精品上涨，这也反映了艺术品市场的基本发展过程，和田玉市场目前正在发生的就是这样一种变化。
在这一过程中，标准的催化作用也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虽然标准只是解决了一个玉与非玉的问题，但它在奠定一个行业发展基础的同时，也会引发对和田玉认识的升级。试想，当和田玉消费与收藏不在纠葛产地之后，大家的目光一定会落到和田玉的品质与价格上，好的和田玉，包括好的俄罗斯玉与青海玉，也会得到更真实地追捧。因此，标准的制定从最终结果看，有利于高品质和田玉的被认可。
业内认为，分析和田玉市场走势是很难有一个绝对准确说法的，但大致上可以推断，玉料整体价格的上涨不会再呈现过去那种价格连年上涨、几何倍数翻番的暴热情况，而当和田玉市场逐渐趋向比较饱和状态的时候，玉价出现平稳，乃至于价格回落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市场将以未来低品质和田玉价格回落，高品质和田玉平稳上涨为主要趋势。

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就是，随着和田玉市场的变化，古玉很可能成为受惠的热点收藏。与新玉相比，古玉的珍稀、不可替代、历史文化价值等等将凸显，也会获得新的认识，“新玉卖不过老玉”的局面也可能就此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