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经典｜评《鸿门宴》中的范增

识体而未审局 智竭终以力绌

——评《鸿门宴》中的范增

　　通观《史记》，司马迁并没有单独为范增立传。对于项羽最重要的谋士而言，这无疑是大不公正的。我们一方面可以把这解释为范增的事迹已经在他人传记里写得太多，一方面也可以说是有关范增的事例太少，他的级别太低，不值得立传。种种迹象表明，司马迁对于范增这个人物并没有给予充分的重视。细读《鸿门宴》的相关情节，我们似乎能够对司马迁的做法予以理解。

　　一、范增识体，但未审时局。

　　范增有着聪慧的头脑是毋庸置疑的。他七十岁出山，佐助项羽而成一时霸业，绝非是单纯地靠时势和运气。他能识大体，比如立怀王孙心为义帝，以号令天下，表现出他胸怀天下的开阔视野和敏锐的政治嗅觉。但是，鸿门宴上范增的表现并无多少亮点。拥兵四十万的项羽和只有十万之众的刘邦，一方面是盟友关系，共同抗秦；一方面有着明显的强弱之别，项羽已是优势在握。从秦末时局来看，项羽当此际应表友好之意而非生杀戮之心，借此臣服天下诸侯。范增从初起就力主杀刘邦，原因是：今昔沛公行为的对比，说明其人有远志；观其气，则为龙虎之状。且不说后者是范增生编硬造出来的，就是前者也立足不稳。时位移人，做了统帅的刘邦还能像泗水亭长那样“不拘小节”吗？对时局的误读，是范增鸿门宴上不能与项羽取得心灵默契的主因。

　　二、范增自信，但未知人。

　　范增在这场政治游戏中，没有对项羽及其亲信做过多的理性分析，以致最终败北。首先是他确信项羽会听从自己的意见，对项羽没有做足够的心理疏导工作。在劝说项羽杀刘邦后，我们看项羽的反应竟然是不置一词，究竟是同意了范增的意见呢，还是在心底已经做了否定，还是内心依然犹疑不决呢？作者没有交代，这就大有回旋玩味的余地，但绝非作者的疏漏之笔。因为同样是建议，项伯在被刘邦收买并为其辩解时，作者却说“项王许诺”。可见，项羽内心早有打算，只是没有对范增明言罢了。其次，范增在宴会开始后举所佩玉玦示意，暗示项羽杀掉刘邦，项羽却是“默然不应”。再次，樊哙闯帐后，对项羽的一番抢白，已经是无礼之至。残暴无比的项羽竟然能够忍受，“未有以应”，甚至还让冒犯自己的樊哙坐下。最后，得知刘邦乘着间隙逃走后，项羽安然地接受馈赠，并没有丝毫的不快之感。这些都说明，项羽并没有杀掉刘邦的意图，他只是没有明确拒绝范增而已。

　　范增不知人，还表现在他对项伯所起作用的忽略上。我们看，项伯对刘邦的辩解之辞并无高明之处，但项羽却坦然接受。鸿门宴上的座次，范增虽被尊为“亚父”，却无法同与项羽并坐、享有“东向”之尊的项伯相比。项羽内心是亲疏有别、内外不一的，范增却无法看到这点。

　　三、范增智多，但终力绌。

　　面对决策者项羽的暧昧态度，范增焦灼不安。他找到项庄，借舞剑之名而行谋刺之实，想来个“既成事实”。这种做法首先就是鲁莽的，缺少深刻的政治盘算。如果刘邦被杀，范增将置主帅项羽于何地？对于今后的时局发展，这又能起到多少积极的作用？此外，范增把刘邦所赠的美玉击破，只能说是气急败坏之举。至于他对项羽等人的破口大骂，更是为他后来受到项羽的怀疑设下伏笔，是一个真正有谋略之人（比如张良之类）所不会有的不明智之举。

　　鸿门宴是刘项之争的开端，范增的失败，也是对楚汉最终命运结局的最好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