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平生 得大自在——画家王法印象

草木平生 得大自在

——画家王法印象

□古剑

　　案头一册“墨花墨禽”，朴朴古意，素逸灵俊，圆润雅致，真是一案墨香色葱茏，合煞吾心。臆度，在这样一个物质几欲混沌的世界，谁，竟有这般清明，这般素净，这般温婉，又这般圆通？
　　
　　者一，王法也——
　　
　　一个霸气得让人肃敬的名字；一位谦恭得让人妒忌的画家。
　　
　　王法喜欢平凡、朴素而又内秀的草木，喜欢那些超脱繁华复归本真的自然。这正暗和了齐白石老人的一方大篆：草木平生。人非草木，又以草木般低调、务实、无求、坚韧与超脱。
　　
　　与王君交臂，握手，寒暄，打眼一望，其容俊逸，华发初生，一显严谨“古朴”，又不失苍韧与祥和。他的确可以归类于画家中的俊者——不知缘何，这让我想起美中之王者，如美猴王，去得西天，取得真经，终成大果，凭赖其三宝：火眼金睛、金箍棒、紧箍咒。没有火眼金睛，他会人妖不辨，是非不明，好坏不分；没有金箍棒，他会失去斗魔铲恶的武器和技能；没有紧箍咒，他会迷失章法，难成正果。
　　
　　我以为，王法亦是有如是数宝的。
　　
　　今之画界，王法着实是一位让人印象很易深刻的花鸟工笔画家，所谓过目难以释怀。这些年，他也在工整中溶入了泼墨小写意的元素，尽情坐拥花草，呼吸墨之浓淡枯瘦，愈发显得大气洒逸。说实话，我更喜欢他在画里吸进了看似随意的泼墨。他把他的花草鸟虫追溯得很远，任凭自己的一双慧眼，溯源追古，讲究“来路”。下笔求远，意境追幽，这是他画意的取向。与他为人基调一样，他很喜欢宋元的调子，闲适的，疏朗的，简明的，野逸的，高古的，低调的。一如大家王渊、牧溪、赵孟頫、石涛……他把笔触伸及到远古的大师，但他又不就范，融入现代式的审美情怀，把自己对美感的理解糅合到作品之中，这种敏感给古老的画种注入了新鲜的气息。正如画者冷冰川云：“这个只有行家、矫情的画种，很需要本真的乡野情趣和人的活生生的感觉，需要生涩天真的新意。王法坐在江南的家里，画出了天性的乡野狐狸的爱情气息。”
　　
　　这，就有了些看头。
　　
　　你看，王法近乎用宋词的意蕴，闲庭散步式的节奏，古典名士怀旧的情怀，阴柔地，侧身叙说。他从不张扬，甚至低调得很少看见他用大幅宣纸。他总纵横于“小纸、小花、小草、小虫、小鸟、小字、小品”的怀旧的大意境中，无以自拔。看他呈现的工笔世界，就如散步于遗落在人间的天堂名园，闻得花香虫鸣，寻得林间小路，总惑有俊巧佳人同行左右，顾盼兮，又惑其藏身草木之间，久久流连，不忍离去。回眸再三，惊艳，佳人竟然留下几行绝美的小楷，或正或行。我有时真的怀疑王法身边是否伴有一位颇富才情的书法才女——他的画款竟然如此讲究。我情愿如此相信，尽管我知道都是他独自一人“自说自画。在一些画展上，每次见到他的作品，我都无需看落款钤印便知是他；临了，我总想回眸，想看看他如何得法的画款。他是一位书画并行的画家。
　　
　　草木无情人有情。看王法的草木花鸟，关乎的不仅仅是那些枝叶，还有欲说还休的情。当他凭借一双慧眼，追求一种画的逸气，他还拿起了手中的“金箍棒”，把多少年在熟稔的传统上练就的那几套拳脚不断的在大开大启中探索、寻找、否定、修复、调整、提升，然后挥舞。当他的作品入选全国美展，乃至开创南通纪录在全国美展中获得铜奖时，他依然那么朴素和宁静。
　　
　　近年来，他不求招式的小写意，形、神、笔、墨简约明快，似信手拈来，实看不出多余技巧的烦恼。远有文征明书法笔意，近亦有林散之草书的变化韵味，流出一股文人画的雅趣，让人顿生一种莫可言状的快意，令人玩味无穷，不忍释手。
　　
　　无疑，王法是个善学者。他拿着金箍棒，知道怎样变幻，怎样藏匿。师古，又不拘泥于古。他的智慧在于他用文人画家的特有的一种精细思维——对万事的一种怀疑的智慧，一种自学者特有的事事亲历的深度感受和对知识的活用。这种对通常确信的一切的打破、冒犯和活用解放了心灵，也为他真正的才识开辟了多种道路。其实，画家无论优劣，人人手中都有一根金箍棒，就看你怎样的取舍，怎样的变幻。王法的智慧，正是在于，他尽量不让观者察觉到他的技能的挥舞——“大象无形”，如果让人首先看到的是技能，那么你的画无疑通篇都是一个字：俗。我相信，王法已经深入到内心。这正是王法，得到了一种内心的自在。正如我们看美猴王舞棒，更多的时候我们见不到棒形，只看到他的炯炯的眼神和奕奕的神采，随后就是听到拿着大刀大枪的妖魔的求饶。大艺无形，大艺想必已经化作一股气息，又无处不在。
　　
　　王法还是一个善忍者。这是一个想集大成者必具的素养。
　　
　　“我对有些时尚的画，我并不喜欢。因为艺术一旦贴上时尚的标签，一种流行的颜色，就开始盲目。”对待寂寞的经典，王法采取了拿来主义；对于热闹的时尚，王法给自己带上了紧箍。这正是王法的智慧。但你不要以为，王法就是一个师古者，他对当今活跃画坛的名家依然推崇有加。他让自己欣赏的大师为自己念几句紧箍咒，不让自己在游艺之中迷失自己。这是一个多么智慧的画着的姿态——低低地，以蓄各种弹跳之力，飞得更高，飞得更美。
　　
　　王法在画界的这种姿态，让我想起了一尊佛像。
　　
　　山门威威，拜道朴朴，古柏森森，无论香客，肃然起敬，佛心顿生。七叶树下放生池，浮萍无澜自在生，殿侧两棵公孙树，千载风流化涛钟。卧佛殿内，有一大佛——释迦牟尼正在那里做大吉祥卧。殿之匾额，上书“得大自在”。我看到的那一刹那，我就想起了我立于王法画作之前的那种心情，尽管他们都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平静，但我的心简直可以用澎湃来形容。
　　
　　“得大自在”，谈何容易？什么是“大”？“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它要求有足够高的智慧，足够宽广的胸襟，足够的韧性和弹性，还有足够完美的自我忍耐的能力。
　　
　　王君一直苦苦追寻着一种逸气。逸者，不就是精神的大自由，大自在么？
　　
　　相信，一念能持，必将得大自在。

2007年7月底于简斋

王法 玉树聚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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