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别人看了以为怎样,或者不以为怎样,我可不知道。舆论老是会提及我的所谓“西藏组画”,其实动手画画的人格外珍视自己留存的碎稿,而非正式的创作。这些纸本的涂抹,简单粗率,当时并不怎样在意,年头久了,回头看,才明白那一时的兴致、即刻的感应,再也寻不回来了,而况三十年变异,如今再去拉萨,不但大昭寺周围的街巷早已改观,我也绝对画不出这等有生气的小图画了。
我尤其弄不清当时怎样凭空画了这些创作的草图,那是在街头画了一整天速写,夜里亮了灯,没头没脑画出来的:藏女洗头,不让我在边上画,夫妻进城,是眼睁睁看他们阔步走过,根本措手不及,至于鲁莽的汉子在草原上一把抱住牧羊女,纯是自己瞎想,虽则并非没有根据,但怎可能请他们再抱一次,而且停了动作,等我描画呢。
至今我还记得我所画过的若干美丽的男女,那时他(她)们正当青春,今已是中老年人了。这三十幅速写中,还有几篇画于我第一次进藏的1976年,及今想来,仿佛远古的事情。可惜我少梦,即便有,醒来也即忘却,倘若想念西藏,兼及自己早年的绘画的情意,这些纸片,准确地说,这批精印的版画,就算是我在高原遗存的梦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