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摇滚

“我是乐队结婚最早的一位，20岁就结了婚。6个伴郎，全是乐队的。”吴在位说，如今他的孩子已经20岁了。当年，这6人披着长发，站在婚礼台子上，拉风的很。吴在位的老婆比划着老邱的腰说，“长头发到这。”老邱嘿嘿一乐，说，现在短了。但比起陈英杰和吴在位的，还是有些长，跟老爹（迪克牛仔）的头发长度差不多，只是没烫成卷而已，“哦，老爹也在北京住，和我是邻居。”老邱补充了一句。

而陈英杰是乐队唯一没有留长发的，最让吴在位耿耿的是，“唯一一个短发伴郎竟然睡过头了，到了晚上才出现。”

老邱纠正说，陈英杰也是长发，不过是假的，因为家教严，只能在登台的时候戴假发。“长发才能出来那个气势。”他们当时的偶像Van Halen乐队，也都是长发及肩。

乐队灵魂的贝司手老邱是乐队坚持最久的一个人，直到36岁才转行。“有一天忽然在酒吧一分钱都赚不到的时候，才意识到该另谋出路了。”

最会考试的吉他手马良骏，此时已拿下MBA学位，在一家国际企业谋得职位，后来又到了滚石旗下的服务商滚石移动（2002年成立）任CEO，他把专注音乐的老邱拉进公司，“台湾的重金属摇滚没有市场，老邱的坚持没有出路。”但坚持和执着的品质仍是赤蛇乐队每个成员的特点，这种特质让赤蛇在没有生存土壤的台湾还是风光过两年，当时他们希望通过参加比赛被唱片公司挖掘。

“我们拿了第二届雅马哈大赛第二名，本来是第一的，主办方公布名次时，全场喊赤蛇，后来公布的第一名遭到全场嘘声。”这次比赛也让乐队成员第一次领教了音乐圈神秘的运气成分。后来成名的张雨生正是第一届冠军，而赵传则被追加为第0届冠军。比赛捧红歌手的幸运没有落到赤蛇身上，虽然最后是赤蛇代表台湾去日本参加比赛。

最风光的就是获奖的赤蛇连续两年参加校园巡回演唱，其中两个月的演出季有五六十场演出，密集到几乎天天登台。爱整人的吴宗宪主持。“每次宪哥都要玩套把戏。他一介绍马上登台的是赤蛇，台下大叫，然后他又说，现在介绍最帅的乐手。”灯光此时已打到最受女生关注的陈英杰身上，年轻的陈英杰跟郭富城极像，甚至连郭富城本人在电梯间撞到陈英杰都吓了一跳，用香港腔喊着：“怎么会这样！”高潮来了，宪哥忽然跳到外形“最凄凉”的吉他手楼更深那里，递上话筒，让楼介绍一下自己。台下又是尖叫。陈英杰被晾在那里，一脸尴尬。

现在回忆当年这些，吴在位和老邱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实的陈英杰在吴和老邱眼里，本来就不是“同一卦的人”，但他们发现陈英杰确实很喜欢和他们这一群音乐疯子在一起，“我们都是能玩的人，他可能也是为了逃离严厉家教而到乐队放松的吧。”更何况，家境殷实的陈英杰能开着宾士（奔驰）接送大家，在学生中很有派头。他们还带陈英杰去当时有名的站街女聚集地爱河边上兜风，“陈英杰从没见过这场面，车都开不直了。”

这种快乐又有钱花的日子——每场演出能挣到五六万台币，因为没有唱片公司签约，说结束就结束了。老邱当时为了不工作，甚至故意挂课，大学读了5年才毕业。而高中毕业的吴在位去服了兵役，陈英杰大学毕业也先去服兵役，后来便直接进了家族企业，就这样，存在了五六年的乐队慢慢解散。

回忆这段日子留下的，除了快乐，就是牢不可破的情谊。老邱大学同学一个不认识，朋友全是乐队的，马良骏一想自己也是这种情况，现在还联系的朋友都是乐队的，“毕竟全部时间都花在乐队上，当年感觉错过很多东西，现在又觉得什么都没错过，该有的都有。”

马良骏后来发奋考了MBA，但一开始不支持他玩乐队的军人老爸，看着儿子玩乐队如此执着，没把青春期的荷尔蒙用在做坏事上，态度来了大转变，愿意花钱供他去美国学音乐。可马良骏知道，台湾没有重金属摇滚的市场，便绝然投身到商业领域。2002年他开始经常在香港、广州、上海出差，后来干脆在上海定了居，2006年创业成立了亿动广告传媒公司（Madhouse），身为创始人兼CEO，马高兴地说，公司业务已经做到了印度，目前是中国最大的无线营销公司。

而老邱也差不多是在2004年左右在大陆安了家，成了金牌大风的大中华区新媒体业务总监，他正筹划着将来如何挖掘吴在位在北京音乐学校的潜在歌星，他和其他来内地发展的乐手一样，迷恋上充满无限机遇的内地市场，“台湾是个被定型的市场，而内地规则尚在形成，市场带来的惊喜和不确定，让每一年都充满期待。”

那位长的“最凄凉”的吉他手楼更深是台湾高价奶茶连锁店“五十岚”的老板，2012年，他把店复制到了上海，据说连杯子都要由台湾运过来，为的是让在内地的台湾人喝到一模一样的台湾奶茶。

当然，如今都是人至中年的摇滚老男孩，虽都为各自事业奔波，但每年春节都要回台湾聚一次。当大部队到了内地发展事业，有人提议聚会以后就改在大陆算了。

但台湾毕竟有他们的回忆，对了，小齐的演唱会不就是给大家留了个怀念环节么。每个人聊完自己的过去，才忽然意识到忘了这个主唱。一提小齐，大家脑海中的印象就是他拿个话筒，可怜兮兮地问：我可以开始唱了么？

你等等——大家不理他，或者喊他搬搬喇叭，扯扯线什么的。可是，等乐队解散后，小齐凭《心太软》在内地火了，这个结局谁都没想到。

这就是人才济济的音乐圈神奇之处，谁火谁不火运气占大头，而且还在不出名时想进入这个圈子却苦苦找不到门。现在却又发现，老邱和小齐，还有陈英杰靠不同方式，在这个圈子有了话语权。但不管出名与否，乐队玩的是执着和专注，是合作，有人冒泡（出错），只要整个乐队是和谐的，不要紧，但只有某个人厉害，乐队就会很烂。

陈英杰说这是乐队之道，也是企业经营之道。同是企业CEO的马良骏的总结也是如出一辙。

“我现在跟主唱一样在聚光灯下，但达芙妮的今天是整个集团上至老板，下至每个员工的共同作品，没有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后勤部门的支持，我是不能站到舞台中央的。”陈英杰说，这就是摇滚带给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