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画学"的具体所指,实际上会有并不相同的情况。譬如"黄宾虹画学",可以是指黄宾虹先生自己对于中国画画学的研究,也可以是后人对于黄宾虹先生的中国画创作实践及中国画理论与研究所做研究的总称。再譬如,杨成寅先生就著述有《石涛画学》①,这是杨先生对于石涛画论(画语录)的系统研究的集成,不管石涛的"画语录"算不算已经是成就了"石涛"自己的"画学"(成为了相对系统的画论),但是,杨成寅先生所著述的《石涛画学》,肯定就不再属于石涛自己的画学,虽然在杨成寅先生所著述的《石涛画学》中,是分明载入了"石涛画语录"的全文本的。
不能说画家的画论不是绘画理论,否则就不该名曰"画论"了;但是总体上说,画论要作为画学来看待,则其表述须是经学理化、系统化了的。笔者的看法是:画学涵盖了画论,又超越画论,或者说是画论的最高阶段、形而上阶段,它是对绘画理论的体系化建构,或者就是一种绘画理论的体系。
就这样的意义上说,黄宾虹本人是有自己的体系化画论即画学的。本文的"黄宾虹画学"所指的就是黄宾虹本人的"黄宾虹画学"(而我们的研讨会所做的研讨,如果主要是就黄宾虹先生的中国画创作理论与史论研究来说的话,那就要算是我们后人或后辈的"黄宾虹画学"了,为区别起见,当可以"黄宾虹画学研究"名之)。如果稍做细微考察,我们会发现,在黄宾虹本人的"画学"中,一些著述文字是直接标题为"画学"的,例如,约于1938年作为他的教学讲义的《画学通论·立法》《画学通论·说艺术②,以及约1939年的《画学之大旨》③,还有1953年的《画学篇》(七言诗体长歌)④,以及1954年显然是对前者加以说明解释的《画学篇释义》⑤等,都属此类。显然,黄宾虹先生自认为这些属于中国画最基本知识或专业常识的论述就属于中国画画学。这从一个侧面表明黄宾虹本人在中国画画学方面有其致力于教学并传播光大于社会的实践努力的。其实,黄宾虹的全部画论、画史著述,包括其涉及论画的书信与画作的题诗题跋等等,就是所谓"黄宾虹画学"的组成部分或总体来源。不仅如此,画学就其外延上说,还有更大的包容性。黄宾虹曾说:"画之为学,包涵广大,圣经贤传,诸子百家,九流杂技,无不相通,日月经天,江河流地,以及立身处世,一事一物之微,莫不有画。非方闻博洽,无以周知;非寂静通玄,无由感悟。"⑥可以说,相比其他同时代画家的画论来说,黄宾虹确实是有着更为自觉的画学意识,他的画论在他的表述中确实是更为体系化了的。本文以下要讨论的这些取自黄宾虹画论的十二对关键词,或许正好可以作为这种画论被体系化而构成画学的一个证明。
画学既然是相对系统化了的画论,就应该有相对系统的表述其画论的基本概念,这些基本概念是在其画论中出现较为频繁的(相对其他概念而言是有较高出现频率的)。这里,我把这些基本概念按照如今通常的说法称做"关键词"。我们知道,关键词的说法是1976年由英国人雷蒙·威廉斯在他出版的一本名为《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语汇》的类似工具书中提出来的,威廉斯认为这些语汇即关键词是进入相关学科研究的"有效途径"⑦。如今的一些学术期刊都要求所发表的学术文章在注明文章摘要的同时还要注明5个左右的关键词,以提示文章最核心的基本概念。笔者在拟订"黄宾虹画学"这一研究母题时就确信,首先有必要对于实际构成了"黄宾虹画学"的诸多基本概念进行辨析与梳理;而有了对属于"黄宾虹画学"这些关键词的考量与研究,我们的黄宾虹学术研究就一定同样会获得一个"有效途径",以进入其更为学理化研究的深度领域,有所新的学术发现,取得更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列选的全部关键词在意义上都是以审美肯定的态度来表述的,而且是成对的。所谓成对,不是指意义相反,而是意义大致对称,代表了言说对象作为两个侧面相辅相成的关系,或一个序列的两个层次,这或许是中国传统国学或画学的一种基本特征,照应了黄宾虹所说"太极图是书画秘诀"⑧的思想,表明了黄宾虹画学基本的唯物辩证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