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我并不想写可能也不会好看的文章，会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喃喃自语，又会像是对着山谷听自己空茫飘渺的回音。但我想说，作为一个身在尴尬、疯狂时代的媒体人，与其仰望天空，不如纵身一跃菜鸟学飞。
30天，在马来西亚待到签证到期必须离境的最后一刻。坐的是和失联马航一样路线的红眼航班，飞机离地那一刻有一种特别疲惫的感觉。黑夜、厚云，我总幻觉能从云层后面看见那架失踪的飞机和一张张或慌张或惶恐的脸。飞机飞近泰国湾的时候也绕了一个弯，李彦君推推我说“莫非我们也要失联了？”那一刻我想，如果真能找到MH370的答案，我也认了。
身边是茫茫的云海、脚下是茫茫的大海，在这一场新闻战役中，有些感觉也是那么苍茫。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新闻现场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觉得心情有点LOW，可能是因为我觉得我想做到的却做不到”，这是我在马来时发给一个好朋友的短信。有一段时间，朋友圈里诟病国内媒体的文章铺天盖地，随手翻一个同事的转发记录《中国媒体为何遭遇911？》《中国媒体一败涂地》《我们为什么集体失语？》《中国媒体输在哪儿？》，抱怨和谩骂真的比我在马来可以做的选题多。但和国际、国内同行并肩而战，我们的确有很多可以学习。
很佩服美国媒体、英国媒体在这次MH370报道中的成就，但是，理性而言，飞机是美国的，发动机是英国的，卫星是英国的，事关国防科技，谁会把这些数据轻易给国外媒体。但是我们可以思考的是，如果这样的事件发生在中国，我们这些天天经营条口的记者有没有能力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去取得关键的信息和线索。记得以前听美国和日本的记者讲课，他们的媒体对国内新闻记者跑条口有要求，记者更在意与条口里的关键人物建立个人关系，而非去充当一个领域的代言人。
更重要的是，当一些数据拿在手里，我们有没有能力去解读。现在很流行讲大数据新闻，解读数据解释新闻。没有上下文、没有故事背景，不讲感受，只让受众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次CNN拉出MH370突发直播时，我们发现CNN有很专业和权威的专家储备立即到位，空难调查经验的前美国交通部民航局官员、资深飞行教练等等，我们更惊奇地发现坐在演播台上侃侃而谈、专业知识信手拈来的，竟然是一位财经市场类节目的知名主持人，原来他有航空专业背景。而在CNN，还有记者有飞行驾照、是美联航的前飞行员。专家、记者在问什么、分析数据和问题上形成了有质量的对话，剖析出很多问题和信息。现在，一些国外媒体尤其是新媒体会招聘专业的数据、图表解读记者。我们国内媒体的记者本来就多为新闻或语言专业的毕业生，有其他社会工作经验的更少，社会和媒体风气间的急功近利更容易让我们失去学习的兴趣，甘于琐碎也会让我们失去积累的机遇。我的搭档李彦君对军事的痴迷和爱好让我觉得在马航报道中非常给力，“客机低飞可能是在规避雷达”“雷达监管边界消失存在主观隐匿的可能”，他很多次的第一反应和解析事后都印证是马航事件调查质疑的关键点，其他共同报道的媒体同仁也时不时要听一听“李专家”的意见。
马航失联，大家纷纷赶到吉隆坡时，无论东方卫视还是CNN都是人生地不熟，都是两眼一抹黑。但是，西方媒体以及通讯社之间有成熟的合作模式，CNN几乎第一时间买断了当地最好的线人，也就是当地媒体掌握相当资源的记者。他们还有专门人员进行高层公关。也许，我们很多国内媒体已经不缺钱，但是如何开拓资源和如何花钱，或许是一个自上而下的大命题。
另外，编辑的功能也在这次新闻大战中起到关键什么。怎样梳理已有内容，其实也能找出新的新闻。马航前后矛盾的表态，数据与解释能否吻合，官方表态与机长副机长身边人表述的不同，记者在前期获取的素材因为时间轴可能琐碎，但时时更新梳理，也能有新的发现。
这次，有了一个对马航报道记者新的贬义形容——“新闻的搬运者”，但是，该搬运的时候我们一点也不能含糊。找到那个重要的人，尽力争取哪怕只言片语的信息，对受众的知情权都是一种负责。也许在关闭的大门前暴晒淋雨，也许等五六小时一句话也得不到，但选择休息还是选择驻守等待就是一个职业问题。有时候，职业素养会在最细节的地方闪现，这次认识的一个路透记者给我的印象就是无时不刻都在工作。比如我打听到一个采访地点，会让司机核算采访路上多少时间再确定出发时间，但我亲眼看到他必须每次都用GOOGLE MAP算路径，然后找当地司机各条路的交通状况来确定怎么走确保不会错过新闻。
有比较才会有反省，有反省或许才有进步。在这个有点踟蹰又有点乖张的时代，我最感谢的，是我有机会站到一个又一个大事件的现场去比较去学习。这个平台意味着机会和希望，比什么都重要。纵身一跃之后，菜鸟，才能在飞行的过程中学会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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