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锟
1919年，原直系军阀首领冯国璋死后，曹锟被拥继其位。由曹锟掌控的直系军阀在1920年7月至1922年6月，为争夺中央政权，先后与皖系、奉系军阀发生了“直皖战争”、“直奉战争”，均获胜。直奉战争结束后，曹锟独霸中央政权，进而醉心谋取民国大总统职位，遂以“恢复法统”为名，将大总统徐世昌赶下台，拥前总统黎元洪复职；却又故意多方刁难，一年内迫使内阁六次倒台。1923年6月，曹锟认为时机已到，遂布置“逼宫夺印”，将黎元洪逐往天津。随后，曹锟开始了民国史上臭名昭著的“贿选”闹剧。本文所披露的汇丰银行克扣贿选款，是这场闹剧中的鲜为人知的一个片断……
志士揭露丑闻
1923年6月，驻守保定的直鲁豫巡阅使曹锟经过之前较长时间的密谋策划，决定以选举的方式攫取中华民国大总统。在把黎元洪逼逐天津后的第三天，由曹锟的弟弟、曾任直隶省长的曹锐出面，在北京甘石桥设立了一个“议员俱乐部”。这是一个专为拉拢议员在当年10月选举总统时投曹锟票而设立的不挂牌也不公开的场所，议员光临，可以免费享受全方位的奢侈服务。议员俱乐部的开张，意味着曹锟的“贿选工程”正式启动。
“贿选工程”由曹锟之弟曹锐总负责，经费主要由直隶省长王承斌提供。王承斌逮捕了一批制毒贩毒的奸商，勒令他们以钱赎身，得款数百万，又向直隶170个县强迫性借款共数百万元。此外，各省督军、省长多有“报效”，数目最多的是山西督军阎锡山、湖北督军萧耀南、江苏督军齐燮元，每人50万元。
议员俱乐部成立后，数百名议员都被邀请前往“休憩”，除了接受各种服务，每次还有丰厚的礼物或者现钞馈赠。这样三个月下来，曹锐跟议员们建立了关系。9月下旬，看看大选时间将到，于是就跟人家摊牌了。
摊牌采取个别谈话方式，为避嫌疑，曹锟是不参加的，他待在保定“光园”直鲁豫巡阅使官邸，每天通过电报了解情况，发出指令。大沽钰盛号米庄学徒出身的曹锐亲自跟议员逐个谈话，直言不讳，简明扼要：10月5日投票选举总统，你如若投曹锟的，我这里有大洋5000元相赠。
1888年的汇丰银行办公楼
这些议员都是明白人，之前已经接受过俱乐部的数番好处，到这时自然点头答应。于是，曹锐一个个把姓名登记下来，预作准备。
10月1日，已被曹锐收买的议长吴景濂通知在京议员前往甘石桥议员俱乐部，与内务总长高凌霨一起向到场议员每人发一张支票。支票上写着各人的姓名，关照说选举后三天可以自行前往银行提取。
曹氏兄弟不曾料想到的是，议员中有一位对于贿选非常愤慨。这人名叫邵瑞彭，浙江淳安人氏。邵氏说来不是凡品：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就读于慈溪浙江省立优级师范，先后加入光复会、同盟会，任同盟会浙江支部秘书；辛亥革命爆发，积极参与光复浙江的军事行动；事成之后，不图荣利，托疾返里。民国元年(1912年)12月，国会成立，当选为众议院议员；1921年被聘为北京大学教授；又应清史馆之请，协修《清史稿》儒林文苑传，间或为北京、天津诸报纸写稿。这样一个热血志士，自然不愿参与贿选，不但不参与，他还决定向社会公开此事。
邵瑞彭当时没说什么，和其他议员一起领了这张支票。当晚，他即化装搭乘夜班火车潜往天津。10月3日，邵瑞彭以实名致函京师地方检察厅检举高凌霨、王毓芝、边守敬、吴景濂行贿，控告曹锟“骚扰京师，诩戴洪宪”；“遥制中枢、连结疆吏”；“不自敛抑，妄希尊位”；“勾通军警、驱逐元首”；“收买议员，破坏制宪”；“多方搜刮、筹集选费”等诸项大罪。同日，通电全国说明得到一张5000元支票之由来，并将支票制版向各报发布。
贿选款转存汇丰
可是，曹锟贿选总统丑闻并未及时大白于天下。北方媒体集体选择沉默，因为他们面对的毕竟是曹锟这样一个大军阀，况且选举尚未进行，光凭邵瑞彭一面之词难以断定曹锟贿选。只有上海和广州的几家报纸以花边新闻的形式稍加披露。
这当然瞒不过曹锟，于是赶紧让曹锐采取防范措施。曹锐寻思这种事儿的证据其他都可以说不清楚，只有一样最清楚，那就是他签发的支票，所以，要防范被指控，那就只有更换支票。之前，曹锐通过内务总长高凌霨、议长吴景濂等人发给议员的支票，出于保密的考虑，是分散于“大有”、“劝业”、“盐业”、“麦加利”等多家银行的，现在看来只有通知银行注销那些支票，用新支票换下议员手中的原支票。
曹锐与幕僚商量下来，认为原先的分散于多家银行取款是为了保密，现在这个密保不住了，还是让议员往一家银行取款就是。这家银行当然要保密信誉靠谱的洋商开的，于是就想到了麦加利银行。可是，-搜索兰亭名家网-打到麦加利，人家问明存款时间只有短短几天后，可能已经听到了外界关于曹锟贿选的传闻，不想沾边，回绝了。这样，曹锐寻思只好找汇丰银行了。
冯国璋
1864年，一个名叫托玛斯·萨瑟兰德的苏格兰爵士在香港发起创办汇丰银行，于次年3月3日开张。同日，汇丰上海分行也在上海挂牌营业。汇丰银行打出的广告词中有一句是“像死亡者那样守口如瓶”——绝对为客户保密，他们确实也是这样做的。1903年，御史蒋式瑆弹劾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以月息二厘利率在汇丰银行北京分行存了120万两银子。户部尚书鹿传麟、都察院御史清锐奉光绪皇帝之命前往汇丰银行调查，遭到银行英国经理熙利尔的拒绝，称“银行向规，何人存款，不准告人”。此事经报章披露，汇丰银行便被外界认为是最可靠的储藏钱财之所。那些贪贿王公、官僚纷纷前往储存，汇丰银行则乘机降低利率，而且存得越多利率越低，超过一定金额甚至不给利息。
曹锐贪财，很在乎利息高低，以往因有曹锟撑腰无人敢碰他，所以从来不跟汇丰银行打交道，这次出于无奈才想到了汇丰银行。10月3日，曹锐前往汇丰银行，说要存入300万大洋。汇丰银行的信息很灵通，已经知晓曹锟贿选，并且对此进行过分析，认为曹锟可能会通过汇丰做成此事，也考虑过曹锟贿选的风险，担心由此酿成民众骚乱，殃及汇丰银行。于是就作了相应的策划，宗旨是不想趟这摊浑水。现在，见曹锐果然登门，于是便由英国经理礼查思出面接待。
双方都没有说到曹锟即将作为总统候选人参加后天进行的选举之事，曹锐也没有说他准备在汇丰银行储存300万元银洋的用途。不过，对于汇丰方面而言，说与不说是一样的，他们早已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礼查思听曹锐说明来意后，按照预案应付曹锐，对于这样一个人物，当然不能直接说汇丰不准备接受阁下的这笔存款，您可另外选择银行去存，而是用了另一种说法：说阁下准备储存的金额数额已经超过了本行规定的支付利息的标准，所以您的存款是没有利息的，这是第一。曹锐早已打听清楚行情，已有心理准备，当下表示没有问题。可是，礼查思还有第二：本行对储存金额超过规定数额的业务，还有一个限制，就是不能在一年之内提取。曹锐一听就急了，寻思这不是刁难我吗？我就存几天，后天5日选举，三天之后的9日那些投曹锟票的议员就要来提款的。不过，他表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冷静地问礼查思：贵行除了这两条，是否还有其他规定？礼查思担心曹锐提出通融，而他又不便直接回绝对方，于是就心生一计想刁难对方一下让其知难而退。于是，就说：如果阁下那300万元存款在不到一年之内要提取现金的，还得满足本行的一个条件，那就是客户必须另在本行储存超过准予在一年内提取之现金金额百分之百的款项，比如像阁下，就得一次性存入600万元，其中300万元可以在一年之内提取，剩下的300万那就必须在一年之后提取。
礼查思原以为这是给曹锐出了一个难题，应当把眼前这位不可得罪的直系军阀总头领之弟打发走。哪知，此念大错，这次为曹锟贿选竟然准备了1300万元的巨资。所以，当他向礼查思问明汇丰银行没有其他规定限制后，就说那就照您所说的，我在汇丰存入600万元吧，今天保证到账！
这下，轮到礼查思傻眼了，可是，他话已经说出来了，没法收回，于是只好当场签订合同，收下了这笔不知道是否会给汇丰银行带来麻烦的巨额存款。（未完待续·谢绝转载）
本报专稿 陆啸龙 迟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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